舫斋
在船上安家的人,适宜于水上而没有什么依托的吗?在陆地上盖房子的人,心安于土地而没有什么羡慕的吗?何况人是在水上与陆上不断地迁移的啊!不知不觉地失去的,在这里得到,或者又在那里丢失。这水与陆两者交织在一起很难分拆,虽然各自有特点,但割裂来看都有偏颇,贯通在一起才得妙境!必刚公操贵君以船来命名自己的住房,是不是他看到了水陆贯通的妙处呢?
房子的西侧如船的样子,敞开中间为堂屋,不远处边上是人住的卧室,向前望去,一间一间的像盆池缠绕在曲栏边;房子的后面堆起了土,土堆上种的是植物花草,枝枝蔓蔓相连形成一道屏障。冬天因此而感觉暧和,夏天枝叶散开又带来清凉。想一想,在心情好好的时刻,观此美丽的景色,相互往来的宾客朋友,有的写文章、绘画,有的喝茶、吃酒,有的在下围棋、象棋,有的鼓琴、奏乐……就这样各自展示自己最欢乐的一面,添景添乐。这就是这房子最常见的景象。
每到夏天傍晚,当水面平静、晚霞照射之时,靠在厅堂前的柱子上观莲花,好象就听到了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我缨;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我足。”这样美妙的歌声;在晴朗的秋天,推开窗户,放进月亮,有如走入蓬莱与心灵仪表兼美的女子在一起赋诗作乐;至于将心思都放到国家大事上的人,也喜欢这样的环境、美景啊!他们可以在这里观赏、可以在这里休息,要动就动,要静能静,既可以长知识,也可以休养身心;身体感觉舒服了,内心也就强大了,这房子里包罗万象、寓意深远啊。我从前游杭州西湖,带着美酒及精美的酒具,在荷花香中慢慢地荡着轻浆,以至不知道了人世间还有热、还有烦恼这样的事。
政局动乱以来,我逃窜在山谷间,不怕寒暑、还时时有被杀的危险,人不知道如何保全自己, 那里又能够想到游历参观这样美好的地方呢?今天看到操贵公的这房子,回忆起以前的往事,就像宋朝程伯子观猎时不觉有了欢喜的心情,难道我的欢欣爱慕只是出于我见识少的原因吗?有人说,欧阳修公用“舫”来命名他的书斋,已是大家都见识过的,而操贵公借用他的名字、引用他的说辞,又是什么用心?
哎呀嘿!真不容易与普通人的说得清楚啊!自从开天辟地以来,天地就是这样运动、升降不已,无所依托,只是人生活在天地中有些人对此变化一无所知啊。人们在天上看地球就像看到一叶偏舟啊,在球只是茫茫宇宙中的点滴而已;人与万物都生活在天地之间。用船来命名书房,用船来命名住所,又有什么想不通的呢? 操贵公秉性聪明,又通道理,是我们操姓宗亲中杰出的人才,所以我很乐意写下这些文字,让更多的人了解他的心意。
(宗人乐平操公琬记)
(宗人乐平操公琬记)
《舫斋》
舟居者,宜于水而无所资乎?陆宫居者,安于(土)而无所慕乎?况故流于动哉!失于静得于此,或遗于彼,是二者皆狃(niǔ因袭,拘泥)于性、习之偏,而未领乎贯通之妙也!操君必刚以舫名斋其殆有见如此欤?
屋于西偏如舟之制,敞其中为堂,限其旁为室,前阚 (kàn 望)盆池而缭于曲栏,后累花台而障以连枝。冬则因之以就暧,夏则开之以受凉。良辰美景、宾友过从,操觚弄翰、啣盃嗽醪,或围碁(棋)、或鼓琴,一如是而取适焉,此则斋居之大慨也。至于水光晚净,倚楹观莲,有若扣舷而发沧浪之歌; 夜则秋清开窗,放月有若推蓬而赋窈窕之章。而兴放乎中流者无以略也。于是游焉、息焉,动静相涵,知仁兼体,因其外而得于内,举在是矣,余蘘(从前)游西湖,载清樽、荡轻浆,中往来于荷花,香中殆不知人世之有热恼也。
丧乱以来,逃窜山谷,冲寒暑、冒锋刀,不自意其得全也,况复作游观之想哉?今观是斋,兴怀往事,如程伯子观猎不觉有喜心,得非欢欣爱慕出于罕见者乎?或曰,欧阳公以书舫名斋而记之,已是驾识,而子复窃取其名、支离其辞,何居?鸣乎是未易与俗人言也。自开辟以来,天地之是,行异降已不能无所依托,人囿于其中而不知耳达。人之观天地一舟也;太墟一壑也;人与万物同一寄载者也。舫之名斋,斋为舫,又何难焉?必刚性聪明,识道理,吾宗杰出者,故余乐为言之,以广其意云。
(宗人乐平操公琬记)
(宗人乐平操公琬记)